你怎么什么都写

【策藏/松越】惹春风(四)



(四)

 

“等你那时候归来,好巧又是名剑大会。是你一定可以的吧?”

“你说总有一天要与我一较高下,是那时吗?”

“我不跟你打……那年我铸剑,我铸一把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笑得眉眼弯弯,“你要活着回来,光明正大赢下来。”

 

 

这一夜也不知道究竟是否闭了眼,谁入了谁的梦,李云迹只知道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和李子絮的叫声惊醒的。他头重脚轻一打开门,外头李子絮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你快醒醒!!”

他深刻觉得这着实也是一位惹不起的祖宗,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怎么了?”

“收拾收拾!快快快再晚我怕来不及,那伙兄弟准备去找知府了!”

李云迹一惊,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怎么这么突然?”

“据说那旧庙里又倒了一个,说不清是病的还是饿的。”李子絮说,“你也知道最近他们与官府本来就剑拔弩张,今早那边劝不动领头的只好都跟着去了,只有个兄弟来同我知会一声……病倒的那位送医馆了,可去找知府的那群我拦不住!”

李云迹不再多言,起身迅速穿衣,门外忽然有人道:“我也去。”

难得叶祈歌大清早一身穿戴整齐出现,似乎起得比他还要早。前者看也未看李云迹一眼,转头问李子絮:“有先去官府报信吗?”

李子絮被他问得一愣,“这我为何要先知会官府?我们应该……帮那头吗?”

“……不是。”

叶祁歌心想自己怕是也糊涂了。他并未听到昨夜二人一番推测,不明所以也是自然。李子絮啧了一声,“反正不管怎样现在也来不及了,我还是得去劝一劝那群兄弟。”

想了想,叶祈歌点点头,“也是。”回屋便要拿剑出门。未想到李云迹开口拦住他:“你别去。”

昨夜不欢而散后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句话,叶祈歌背对着他动作一顿,不知是什么表情。李云迹解释道:“你……之前说你与官府并无关系,事实也的确如此。就算是真要调查什么,也不必太过于暴露行踪,我去就好。”

叶祁歌垂眼道:“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是你嫌麻烦么?”

这话说出来李子絮觉得哪儿不对:“你俩咋了?”

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打探一个来回,李云迹这会儿也来不及跟他解释,对着叶祁歌放软了语气道:“说了不是的……总之先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叶祈歌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一瞬又松开,最终应道:“那我去医馆看看。”

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李子絮原本宛如火烧眉毛的急切都凉了大半,一时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叶祈歌只又说了句“路上小心”便转身下楼去了,留两人待在屋里,李云迹的衣带还未系好。

他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快速打理好对李子絮道:“走吧。”

 

回头再思考一番昨夜之事,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冲昏了头,也不知正事如何讨论着就变得无理取闹起来。情绪对于叶祈歌而言一向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只是昨夜那段有头没尾的叙话搅得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以至于一夜未眠,连带着现在也很难定下心神。

他走得匆忙,根本连是哪家医馆都没问清楚,只得沿着镇上唯一一条主街一家一家耐心打探。这地方白天竟也不算人烟稀少,街巷中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听久了甚至有些心动。回过神来时叶祁歌已经停在铺子前买了两块桂花糕。小贩动作麻利地拢了一朵荷叶包递给他,他还没有回过神,直盯着发了会呆才收进怀里。

只能怪这春风吹得人心乱。

这条街不算长,即使他这般心不在焉也在午时前找到了人,却是那夜他颇有印象的那对母女。叶祈歌小心翼翼掀开竹帘,小姑娘正趴在母亲塌前守着,闻声抬起头眨眨眼,喏喏喊了声哥哥。

叶祈歌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妇女昏睡在榻上,额上敷着一块打湿的白巾。叶祈歌不懂医术,听医馆大夫絮絮叨叨半天只知并无大碍,多半是劳累过度。他也不知再问什么,只得作揖道了声谢,陪着小姑娘坐在了塌边。

李云迹既然让他能避就避,他此时也不知去哪是好,只得等着那边消息。小姑娘自他来时就一直偷偷瞧着他看,被发现了就缩回脑袋转过身去,几番下来叶祈歌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口逗她:“偷偷看我做什么呀?”

她脸颊微红,声音小小的,“哥哥好看。”

奉承的话听过不少,被这么小的孩子说出来却是有些稀奇。叶祈歌失笑,“好看能当饭吃嘛?”

小姑娘瘪瘪嘴不知回答什么,眼巴巴地瞧着他。叶祈歌想了想,问:“吃不吃桂花糕?”

孩子眼前一亮凑上前来,于是他从怀里一层一层打开那只荷叶包,在她掌心里放上一只巴掌大的桂花糕,自己留了那只略显小块的。

“本来想送人的,想想不值得,便宜你啦。”他自言自语道,“一点都不给他留。”

孩子小口小口咬着,听不太懂。

一大一小围在塌边各自捧着一块糕,着实有些好笑,叶祈歌又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去。半晌女孩吃掉一个边角,小心翼翼地将大半又留下来。叶祈歌看了看她,小姑娘轻声说:“留给娘亲。”

他了然点点头,将宽大的荷叶撕成两半,一半帮她把那大半块桂花糕包好,另一半干脆也包了自己剩下的那块收进怀里。就在此时突然他眉心一蹙,喝到:“谁?”

窗外隐隐有一道视线盯着他。小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叶祈歌却顾不上安抚,站起身提剑便冲出门外去。然而街市正热闹,只见那黑影一闪,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一步轻功跃上房顶,四下却也再找不到人,甚至没看清方向。

叶祈歌在心底直骂自己愚笨,正想再换个房顶找寻时手腕忽然被牢牢握住,他这才发现有人已经追了上来。

“怎么了?”

来人因关切显得分外紧张。他回过头,李云迹正微微冒汗拉着他。“大老远看见你站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叶祈歌摇摇头,说:“被人盯上了,但没追到。”

“交手了?”李云迹问。

“没,我甚至没看清楚是谁。”

他抬起手欲将剑收回鞘中,这才察觉李云迹还抓着他,那掌心还似乎细细冒着汗。两人顿时都不自在起来,叶祈歌不着痕迹松开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那头并无大碍,还是之前无解的问题。”李云迹道,“但知府说会过来探望安排医治,也算缓和些。”

“子絮人呢?”

“他……”

话音未落,街上突然一阵骚乱。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先前叶祈歌看到的那个黑衣人肩上扛了个孩童,直直拨开人群向远处冲去。肩上孩子纤细的尖叫声被淹没在人群之中,被撞歪的行人和摊贩叫骂声络绎不绝。李云迹只愣了短短一瞬,尚未看清楚形势,叶祈歌已经猛地跃下房顶向那人追去!与此同时李子絮从医馆那头冲出来,四下张望终于找到他,呼道:“孩子被掳走了!”

李云迹大惊。远处施展轻功一追一赶在房顶接连跳跃,很快已经冲出集市朝郊野奔去,一前一后在楼宇间飞速掠过。至一处残垣房顶,叶祁歌倏然出剑,旋身飞至那贼人前头,剑气一挥——

黑衣人猛地刹住向后一跳,摸出一把短剑相拦。孩子被他打晕扛在肩上摇摇欲坠,叶祈歌愠怒道:“你是南寇的人?”

黑衣人拒不回答,二人就此交锋。但两人功力明显有所差距,轻剑划破空气如一簇金焰剑气凛冽,直逼得那黑衣人躲闪不及,在房顶连连后退磕下几片砖瓦来。眼看身后便是边缘,他慌乱之中把孩子挡至身前,叶祁歌连忙堪堪后撤一步,咬牙骂道:“不亏是细作小人!”

对方充耳不闻,见这计有效,便不顾行动不便换了个姿势将孩子半勒在胸前。叶祁歌生怕伤及无辜,连重剑也不敢使,只得见缝插针喂招缠住他不让他逃走。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叶祈歌头也未抬,切出重剑一记击退将人推至墙壁上,本就根基不稳的残楼被撞下几片瓦砖,尘土四起。他同时高声喊道:“云迹!”

不远处匆匆策马追来的人闻声而至,提枪就是一记龙牙。胯下骏马堪堪急刹,啼叫一声高高跃起,下一秒又要朝人踩下来。黑衣人躲闪不及中了第一枪,踉踉跄跄从马蹄下滚开,忙不迭稳住身形纵身向高塔逃去。

“站住!”

叶祁歌想也不想跃起追赶,李云迹轻功不如他迅疾,再次唤战马欲从底下赶去接应。却不料半空中形势突变,黑衣人见要被追上,一不做二不休将怀里的孩子往空中一抛!

叶祁歌大惊之下不及细想,奋力扑去反身接住,只听一记暗器划破空气,他右肩忽觉一沉——

“祁歌!”

李云迹目眦欲裂,半空中的人影如断翼之鸟急坠而下,连撞几处屋檐险险落在某条巷子里。他连忙下马冲进去将叶祈歌从地上扶起,后者脸上沾了一片磨损的血迹和尘土,怀中还抱着救下来的女孩,左肩上偷袭而中的一只旋镖深深陷进肉里。

“你没事吧?!”

“……没事。”

叶祈歌尚有余力,咬牙直接摸向左肩后方一把将那镖拔出,噗哧一声,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李子絮终于在此时赶到,立即长剑出鞘铺出剑气气场,正要逃远的黑衣人顿觉脚步一沉无法动弹。眼看着李子絮已蓄力挥剑,竟狠心冲破五脏六腑之气,吐出一口血运功硬生生挣脱逃离。

“站住!”

李子絮提剑正要跟上,却只听叶祁歌匆匆喊道:“子絮别追!”

他下意识脚步一顿,再反应过来时那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只得气急败坏冲到两人面前。“到底什么情况?”见了人他又忍不住急道,“你怎么样?”

叶祁歌手中握着那只染血的短镖,原本金丝白袍的外衣被摔得脏污一片,左肩上更是血迹斑斑。李云迹却毫不介意,小心翼翼扶住他未受伤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你别追。”叶祁歌又重复一遍,喘气道,“那家伙受人指使意不在此,看他丢了人质就知道……问也估计问不出什么。当下先将孩子送回去,别让他们急得惹出事来……”

李云迹声音低哑:“你别说话了。”

李子絮这才看到那只镖上隐隐渗着铜绿,顿时大惊失色。叶祁歌却轻声道:“不碍事,应该不是剧毒……”

可他的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下来,浑身力气像被一点一点抽尽,撑不住垂下头去抵住李云迹胸口,才勉强依旧护着怀里的女童。李子絮只得蹲下身将孩子接过去,低声劝道:“你别急,剩下的我去办,你别动了……”

叶祈歌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渐渐被毒素完全麻痹,眼前宛如天旋地转。最后失去意识之前,他下意识抓住那只揽着他的手臂。

耳边只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线颤道,“我带你回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房间内一片寂静,徒留细微的瓷碗撞击声,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草药味。他被人侧放在榻上背对床沿露出受伤的左肩,疼痛仿佛牵扯着神经,太阳穴突突地跳。

折返回来的李子絮刚推门进来,便被李云迹警惕的眼神惊得愣了一瞬,后者见他便悄悄放松下来,继续握着手里药碾一点点上药。

床边一盆淡淡的血水还泛着水纹。李子絮放慢了脚步声走近床边,用口型问道:“伤得严重吗?”

李云迹摇了摇头,“除了昏迷和功力半散之外暂时无碍,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放下药碾,将那只毒镖用布包起递给李子絮,“能联系上唐寻风吗?”

李子絮接过问道:“什么事?”

“请他甄别一下,如果不出所料,我们得留存证据。这只镖的设计、花纹、毒性……啧。”李云迹苦笑道,“我糊涂了。这方面唐寻风应该比我仔细得多,辛苦你跑一趟就是了。”

李子絮沉默一下,又问:“是冲着祈歌来的吗?”

他事后想想,那女子病倒纯属偶然,那头流民正与官府在府前对峙,暗处的人没必要再花功夫挑起争端。挑在此时闹事,只可能是盯着叶祈歌一人,只是第一时间谁都没有想到。

李云迹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他坐在床沿边几乎是一动不动,李子絮默默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道:“你还好吗?”

“嗯?我能有什么事。”李云迹笑了笑,“你放心,他也就是蹭掉点皮,明天又开始活蹦乱跳惹是生非了。”

这话说着仿佛是给自己听。李子絮见此便不再多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门。他看着房门关上,很快视线又转回来,这才发觉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微微睁开了眼。

叶祈歌紧紧皱着眉,不知咕哝了一声什么,身子转了小半向外似乎想举起左手却抬不起来。

“……疼。”

李云迹知他是头痛难忍,抵住他背心示意他不要乱动,犹豫片刻,慢慢将人拢进自己怀里,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大夫说……镖上渗了毒,但大致无碍,只是毒素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可能不太好受。”

他声音很轻,像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云彩对着他说话,生怕一用力就揉碎了,再多吹一口气就吹散了。叶祈歌头靠在他掌心里,难作出回应便静静听着,又闭上了眼。

“你睡吧,我守着你。”

李云迹让他靠在胸前,呼吸间胸膛微微起伏。叶祈歌抬眼去看他,只一眼便昏昏沉沉似乎又要睡了过去。他静静看着人闭上眼,伸长了去够被褥想替他盖好,无意间碰到叶祈歌垂着的左手,被那人轻轻勾住了半截指头。

他一怔,叶祈歌阖着眼的面容安宁,手却艰难地慢慢握住他整个手掌扣在一起,似是浅浅的安抚之意。一腔悔恨和懊恼终于如拨云见雾般被一点点抚平打散,叶祈歌轻轻一动,柔软的黑发仿佛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我没事。”

越是靠近,便越能闻到熟悉的气息。李云迹低声回应他,不自觉地更贴近些,回握住的手也更加用力。屋内光线暗淡,他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那人便终于安心睡过去。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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