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

剧版棋魂，俞亮×时光。

看上去不太典型但其实很典型的ABO。私设OOC算我。

俞亮视角。依旧流水账警告！

前篇《性别歧视》

俞亮觉得他室友是个弱智。

这一个观点着实源远流长，具体可以回溯得太远他真的不太想提了。人不能永远执着于过去，观点要学会实时更新，无奈他对时光的评价只有在弱智这个词前面加上越来越多的形容词，比如很，比如非常，比如病入膏肓，比如没救了。

就把时间从后往前推举例子。他中午让人点了一份不成功的外卖，哦，没点到。昨天晚上把妈妈给他留的排骨一个人私吞了。前天晚上不会套被套，把自己裹成一条蠕虫倒在床上大声呼救，他真的忍了很久才没有提一把菜刀冲进去把那条哀嚎的肥虫直接剁了。

再比如刚才他考虑再三，为了相互信任，还是选择重申一遍自己的第二性别，并且在至少也算是长辈的师兄面前做个保证。谁知道对方露出了堪称痴呆的表情，他绝望地想是不是得去拿个盆来接对方可能阿巴阿巴滴下来的口水。

俞亮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解释过了，我不是你以为的Omega。”

“我我我我我知道……”

时光下意识擦了擦并没有什么不明痕迹的嘴角，“但我没想到你你你你你是是是……”

一旁看戏的方绪拐了一下胳膊肘：“的确，不怪你时光。”

然后那个弱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惊恐的目光指着他喊，“我就说吧！！！”

他用指尖按了按太阳穴上暴跳的青筋。

 

时间不早了，方领队日常监督时间结束，收工打道回府。时光先洗完澡缩进被窝，关了他那一半的床头灯。

俞亮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被时光先前吵得头还隐隐作痛，结果始作俑者已经睡着了。他站在边上看了他一会，也掀开被子躺下来。

有点来火又没处撒。

培养睡意的时候，他会回顾一下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不止围棋，而是全部。这个习惯是从同居培养默契开始的，他觉得既然需要短时间内人为达成这个目标，他们需要每天总结一下今天有哪里做得好，哪里不够默契，哪里需要改进。

但是身边倒头就睡还睡着了的家伙可能不会做这种脑力工作，两个人一起复盘日常生活也有点太尴尬了，他想想还是没有邀请对方一起，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思考。

 

今天早上他先起的床，那时候身边的时光还没有醒。早晨是不需要默契的，他先洗漱完毕做好早餐，如果只是牛奶面包鸡蛋这种较为简单的，那么时光会在他端上桌后大概三分钟出现在餐厅。如果稍微复杂一点，比如昨天他煮面条，时光还有时间钻进来叫他加两勺辣酱之类的。

有一说一，对此他还挺惊讶。

共同生活开始之前他设想过对方很多不良习惯，包括但远远不限于熬夜打游戏，早上起不来。以至于第一天早上七点半他端着早餐看见对方在餐厅打哈欠的时候，表情（据时光吐槽）居然是震惊的。

“你起来了？”

“不然呢。”时光拉开椅子坐下来，“不是等下跟你一起复盘吗。”

俞亮把盘子递给他，空出来的手在他眼前逛了两下，“真睡醒了？”

时光一把拍开。“只煮了一个蛋吗？”

“还有一份在锅里，以为你起不来，温着。”

“哦。”

他的眼神看起来还是有点迷糊，头发翘起来小小的一撮，看上去软软的却有点难抚平。俞亮尝试着伸手拨弄了一下，压不下去。

那撮头毛的主人翻白眼瞪了他一下。

他本来才想提议要不然明天再晚起半个小时，当机立断取消。

 

 

变得鸡飞狗跳是从复盘开始。

平静的早晨终究只是假象，但比之前几天要好，至少今天他们是从中盘才开始吵架的。

今天开始争执的原因是自己，时光攻击性的一步又把他的棋型打乱了，这他自己本来早有准备，也并没有过多提醒。

结果无用的默契开始作祟，时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一改往日固执己见的战法开始琢磨着在下一轮弥补。结果越补越错，最后补成了一个四不像。

他本来想叫时光不要勉强，话到嘴边变成了惯性损人，理解不来就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时光立即不负众望炸了毛，问他到底是想摆朵花还是下个蛋。

然后又开始了。

但总归是有了对方的思考方向，只不过他们在谁配和谁的问题上还不够审时度势。俞亮想着，明天是不是得试着自己主动放弃一下完美的棋型安排，他才不用考虑这么多。

 

他正想着，时光的呼吸声突然轻了，可能是醒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半边的灯还亮着，连忙伸长手臂去够开关。身旁的被子随着主人的动作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时光朝他这边侧过身子，含含糊糊问，“你还没睡吗？”

“就睡了，我忘了关灯。”

说话的声音离他很近，俞亮看了他一眼，时光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似乎说完的下一秒又睡熟了。他不知为何手心冒了一点汗，忍不住想是不是信息素太高了让对方察觉到了，又后知后觉想起对方暂时根本闻不到任何气息。

他总是忘记对方还没到分化的年纪。

时光伸出手，像安抚孩子一般莫名其妙地在他被子上拍了拍。

“……早点睡……”

“……嗯。”

 

说起来这个家伙，脑子里真的记事吗？

明明才刚刚得知这两天躺在他旁边的是个Alpha，一副三观崩塌的样子，俞亮还以为这家伙得重新跟他约法三章或者干脆躲着他睡，谁知道震惊完像个没事人早早睡得和只猪崽一样。

他记得对方曾经认为自己是个Omega，然后发过一条很神经病的短信，内容严格说起来还挺直男发言的。他回复了第二次弱智之后读了足足三遍才大概猜到对方是什么意思，觉得回复了弱智的自己可能也是个白痴。

然后根据今天的反应，后来他可能又认为好歹也在兰因寺睡过一个房间的人是个Beta。

如果他们是普通朋友，这其实也很正常。

问题是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已经几天过去了，他的第二性别在选手资料上从来没有隐瞒过，然后这个人问也不问，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在他旁边安安稳稳做了不知几个春秋大梦。

他决定在没救了的弱智前面再加点形容词，下辈子可能也没救了。

俞亮睡着之前最后想，还好和他搭档的不是别的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果然还是他起早。

早餐上桌后他坐下来打开一包抑制剂针管，当着时光的面开始准备注射，试图提高或者说挽救一下对方的性别意识。时光捡起空了的包装袋边吃边看，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之后果断放弃。“每天都要打吗？”

“还在观察，如果情况稳定，就考虑减少频率吧。”

“你分化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俞亮看着他皱了皱眉，解释道：“温和型的，不怎么伤身。”

“反正我妈教我，这种越少用越好。我也还没分化，分化了大概率也是Beta，其实感觉你不用这么紧张。”

这话还挺贴心。俞亮想了想没有透露更多原因，处理完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吃早饭。

终于时光干掉了一个鸡蛋，开始了本来应该是昨天晚上进行的话题：“我之前一直没想过你是个Alpha诶。”

俞亮说，“我父亲是AA。”

时光疑惑，“啥？”

“我父亲的基因是AA，所以无论如何，后代都是Alpha。你学过生物吗？”

时光努力地看了看天花板，那表情好像是在翻一只尘封的旧皮箱，锁扣已经生锈了的那种。“……有点印象，行了我懂了。”

俞亮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虽然你现在没有分化，不管将来是Alpha，Beta还是Omega，和我睡在一起总要有点危机感吧。”

时光顿了顿，“有啥问题吗？”

“……”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父亲的书房里是否有这种普及性第二性别认知书，小学教材版。想了想可能时光根本懒得去翻。

“如果你是Omega，那不用说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如果你也是Alpha，那么我们哪怕离得太近，都会根据信息素不同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排斥性。最好的情况下，你是Beta，但基于我有易感期，你也需要为了你自己关注一下我的表情举止，有必要的情况下离我远一点。而你现在你虽然没有分化，等于就是Beta。”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动物园的狮子，脖子上挂着一张大红字危险告示牌，他还得一个字一个字教小朋友那上面的字怎么读。

“听懂了吗？”

“……喔。”

“那你为什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信你人品啊。这还用得着解释吗？”

俞亮属实无语，可能他真的需要自己反思一下。时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含糊不清说，“不过如果是以前的我，会想多一点吧。”

他顿了顿，“什么？”

“以前你对我说的话，那些表情，我偶尔会觉得那是第二性别的原因。”

 

这个所谓以前，俞亮第一反应是在高中联赛上被他甩了一脸怒火的时光。

当年他没有回头去看坐在原地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他六年求学后，第一次主动且高傲地站在高处，俯瞰他明明认识了六年，此时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一个围棋菜鸟。然后一边告诉他他们之间光是海拔距离就差了有多少，一边狠狠地又在山脚下劈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要追上他真的很难。

事到如今说不上来后悔与否，他们的相识和重逢就好像上苍打造的一条锁链，从头到尾缺一不可。或许没有这一出，时光他不会想要追过来，而俞亮也不会在之后回过头去观察。

可能现在的他会选择把话说得委婉一点，不知道当时的时光有没有哭鼻子。

 

 

其实这么久以来，时光偶尔让他觉得很意外。除了一日千里的进步速度，越加了解之后，他发现本人和他想象的时光存在一些称得上是惊讶的区别。

比如原来会早起，比如平时很安静，比如收拾得还算有条理，睡觉的时候安安分分甚至不会打呼噜，他一个人忙家务的时候还会过意不去来分担一些。

又比如，偶尔时光会很坦诚，说一些像刚才那样直接的、没有弯弯绕绕的坦白。

事实上他们的生活比俞亮之前所设想过的要好上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他还挺满意的。

方绪听过他这么评价，笑得乐开了花。

“你知道光环效应吗？”

俞亮看着他，叹了口气。“师兄，我知道这个。只不过我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才觉得他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比较……”他磨了磨后槽牙，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惊喜。”

方绪不置可否，敲了敲桌子自顾自道：“光环效应嘛，以点概面以偏概全，简单来说，你从一个出发点觉得一个人很好，那他在你眼里就怎么都好。”

时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游戏机的声音有点嘈杂，俞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确保对方没有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我觉得我真的没有。”他认真反驳。

方绪摆手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嘛。”

“换作是别人，比如我看你，我会觉得你比他要优秀得多，自理能力也好，自控能力也好，天赋也高情商智商都高。所以从我的角度看起来，你会把这种别人眼里很正常的行为，当作时光的优点来跟我讲，而且用这种……表情。”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母爱泛滥”这个词讲出来。俞亮不自在地摸了把脸。

“我只能说，在我看来只有光环效应能解释。而且那个以点概面的点，绝对是因为……”

方绪压低声音凑近他，笑得狡黠，“你喜欢他。”

 

中午十二点半，时光跑过来敲了敲桌子。“你们还没聊完？中午到底吃啥呀，晚点还得去找桑原大师他们练习呢赶紧的赶紧的！”

方绪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打了个转，其一背对着时光没回头。于是时光的第六感难得察觉到了一点古怪的尴尬，凑上前来想看看他的表情。

不料下一秒俞亮突然蹿了起来，伸手揪着他头发逼迫他转过去，时光嗷地惨叫一声。“痛！”

“自个儿去拿菜单点外卖！我还要那个面，给师兄点个海鲜的！”

“有话说就说干嘛动手啊！”

“我还没说你怎么棋下得臭还就知道吃啊！”

“白痴不会饿肚子关我什么事！放手！！”

时光被他轰进书房甩上门，俞亮一脸闹心走回来坐下，方绪指了指着他的脸，“红得有点明显啊。”

“闭……”俞亮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够了，师兄。”

 

但他其实没有想否认的意思。

仔细想想，在似兄似父的方绪面前，他从来没有否认过对时光的在意，甚至很多消息都是来自他。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想过，或许告白之前他会先问问师兄的意见。

“我没想到你这么直接，师兄。”

方绪摆摆手，“你知道我们现在时间不多，有些事哪怕不告诉他，我也得和你谈谈。”

俞亮张了张口，又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知道那小子对你什么态度吗？”

 

他们认识了将近九年。

如果是不久之前，他会准确地报出一个详细到具体天数的时间，后来决定思维向时光看齐，取一个四舍五入后的概数去形容。

那个时候他意识到，哪怕似乎他才是更在意这个数字的人，但时光的印象里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

这是一个奇妙的感觉。

他没有告诉时光，不仅仅是他们下的那两局棋事到如今他还可以一子不差地复盘出来。那一天，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他还能像刻录了一盘旧电影一样偶尔从角落里翻出来，常看常新。

所以回来的第一面，他只是觉得很奇怪。小时候那个大大咧咧闯进他安静的棋室的家伙，给了他六年奔跑追逐不断前进的动力的家伙，怎么长大后居然是一副畏畏缩缩不愿见他的模样。

我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关于他们那场算是决裂的棋局，他撒了谎，其实他也还记得。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去纠结判若两人的原因，没有必要。但如果是时光说，他曾经从第二性别的角度来看待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去重新回忆一遍。他的满心期待和愤怒失望，那么多年在一场棋局的时间内转换，其中繁复交杂原因多得他自己算不清，却很清楚那里面绝对没有第二性别。

俞亮不想去问，他能感觉得到那是对方也不太想提及的过往。或许他的意思是，如果那时候知道俞亮未来会是一个有那么一点基因优势的Alpha，他的挫败感不会像当年那么强。

事实上在他分化之前，他很少考虑过这方面的事。甚至外界将父亲的功成名就归结于Alpha优秀基因的说法，在他目睹过多少日日夜夜灯火通明的钻研后，他也不屑一顾。

那与第二性别毫无关系。

 

可他记得那一天，夜色茫茫的乌鹭山。

时光后来给他发那条短信，他觉得荒诞得可笑，却从来没有告诉他那一天俞亮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穿着昂贵的皮鞋往上爬，一刻也不敢停。那时候他还没有分化成Alpha，不知道时光的情况，却在恐惧那并不是最高概率的可能性，直到见到对方平安无事傻了吧唧的表情才卸下一口气，然后在心底痛骂自己白痴。

他一直在想如果时光是个Omega，这时候正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等待救援，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可比他大一岁的自己都还没分化，时光又怎么可能是个Omega。

一个没分化的Alpha，被激起了压根不是性别原因的保护欲。

“是路痴你就有点路痴的自觉，别乱跑给人添乱行吗？！”

他是急得昏了头，不算没救，也算病入膏肓。

 

 

“没什么反应，看样子不太在意。”

“……啊？”

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方绪可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俞亮突然开了口。

不过这个答案也确实有点令人心寒。“不应该吧。我以为，看那样子时光也不是……”他把话咽了回去，“要不然等什么时候你去问清楚点？或者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也找他私下谈谈……”

“不用，师兄。”俞亮笑了一下，“你不是在培养我们的默契和思维同步吗，让我试试看。”

“试什么？”

“我还挺有自信的，可能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方绪走后没多久，时光终于从书房里探出了半个脑袋。俞亮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看杂志，他凑过来。“刚聊啥呢扯这么长时间？”

“讲了一下关于我的事。”

“啥呀？”

“第二性别。”俞亮瞥了他一眼。“还说到了你。”

“我……什么？”

“讨论过段时间你分化之后怎么办，我说，只要别再把所剩无几的智商分化出去就行了。”

“滚滚滚。”

 他们两颗脑袋凑到一起，俞亮默不作声用余光看他。

“那你们说，我将来会分化成什么？”

“你不是连睡在旁边的人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时光突然哑了声。

他原本捏着杂志一片页角，随着突然的安静几乎要把那一块给攥得皱巴巴了。俞亮拍开他那只手自己翻了下一页，“把你父母的基因组告诉我。”

发呆的傻瓜回过神来，直接送了个白眼。“……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了自己不会算啊？”

“我以为你就是不会算呢。”

“……”时光难得懒得跟他吵。“无聊。”

 

 

他没有接着往下问，俞亮也没有接着说。但就此刨根问底，那个答案一定是什么都好。

无论是Omega还是Beta，等到时机合适的那一天，他都会尝试着去敲开那扇门。

而如果那万里挑一的概率同样发生在他身上……

 

书香门第，一向稳重的俞家将小少爷的分化期安排得滴水不漏。俞亮平静地成为了一个Alpha，并且走出房门的第一瞬间，他并没有觉得世界在他的眼里有所不同。

直到分化后的第一场比赛，步入大堂，他习惯性向那个人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的确是有什么变化了。

雪松清冷的信息素在那一瞬间沸腾起来，在被抑制贴压制的腺体中如岩浆般滚滚而下，融入每一滴在体内流淌的血液，无声融化了枝头上陈年的冰雪。

除了他自己，无人可知。

 

那一刻俞亮意识到，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完。

后续《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