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

完结啦！这次终于是纯甜饼！

但是和ABO没啥关系，就是个完结章。

前篇《不想睡》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时候升华一下了。”

时光第一次在他面前正襟危坐，掷地有声地对他说。

 

 

 

他和洪河此时正待在原先租的房子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饭桌前。红烧牛肉的调料包味徘徊在室内久久不散。洪河上一秒还在嫌弃他连方便面都没有长进的烹饪技术，下一秒已经有点涨糊了的一口面团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是……你等一下。兄弟，少爷，时长老，您这是闹哪出？”

“就字面意思啊？”时光皱了皱眉，“你也知道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虽然可能在别人眼里不太明显，但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也鼓起勇气才告诉你。我是认真的。”

“……”

洪河郑重的放下碗筷。“我知道了。但我也不得不跟你说。”

“你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冲昏了头，还是在韩国受了什么刺激。但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兄弟。”

“嗯。”

“……”

“……”

“……？”

“……没了？”

洪河面露尴尬，“呃，还有就是，我我不想伤害你，我是真的很爱灿灿，我也不想对不起那谁……”

“……”时光终于觉得哪里不对，“我去你可拉倒吧？！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我去你吓死我了！”洪河一个大喘气，“我说你今天是吃了哪个断肠散在这儿说胡话呢？！”

时光气不打一处来，之前正襟危坐的姿势也垮掉了。“这你能不懂我在说谁？！这么多年兄弟白做了？！”

“我那那那哪里懂啊？！”

 

时光深吸一口气，第二次正襟危坐。

他沉声道，“我想跟俞亮表白。”

 

洪河的筷子掉地上了。

 

“事态紧急。今天跟你吃这顿下午茶，等会儿我就得去俞亮家。所以我们长话短说，捡重要的说。”

“等会儿等会儿……”洪河抬手示意他住嘴。“……”然而槽点太多，一时之间就连他也懵了一会。

他看了看碗里糊了的方便面，没有争论这个下午茶到底有没有档次这件事，先挑了一个问题。“你等会去俞亮家干啥？”

“说是庆功宴，没那么正式，在上级大的之前先在他们家里弄个小的。”

“噢。差点忘了，北斗杯世界冠军，失敬失敬。”洪河拱手道，“所以你连他们家家宴都能这么随便参加了，却不是他们家的人？”

这说法怎么有点奇怪。时光一时不知道该反驳啥，略窘迫地承认了。

洪河更无语了。“所以你告诉我，你怀这心思这么久，跟他同居那段时间就啥事也没倒腾啥话也没说？”

“等一下等一下，”时光打断道，“啥叫这么久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啊？！”洪河怪叫，“我以为早成了！然后你突然移情别恋了！”

“……”

他想仔细思考一下到底是哪里消息泄漏了，考虑到主次问题决定先战略性跳过。“反正啥也没说。”

“然后呢，你在韩国期间分化了的时候，你俩一A一O ，也什么都没做？”

这说法怎么一个比一个过分。时光满脸通红。“你才多大啊洪少侠？成天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

话题还能不能接下去了。

洪河放下了碗筷，放下了沉重的脸色，似要和他促膝长谈。

“你知道自己什么味不？”

“……奶黄包吧，这你不是早问过了。”

“包子铺两块一个的还是超市里二十多块钱一包的？”

“这也有区别吗？”

“有。”洪河艰难道，“包子铺的会给你捏成猪猪包。”

“……”

“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你是个猪头，真的。”洪河那两只眯眯眼弯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当然，错不完全在你。决定养猪的那一个也不太对劲。他也没表示吗？”

“没有。”

时光想了想，异常果断且坚决。“主动权在我。”

“……你俩到底谁是A谁是O？”

“这有啥关系，那是我俩的相处模式。”时光神神秘秘道，“有些话一定得我先说出来，这也是男人的尊严，无关AO，你懂不懂？”

洪河捂住脸。“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光居然听了还有点害羞，“是吧。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谁啊。”

“俞亮。”

“……”洪河心好累。

“我得准备走了。”时光很快挂了电话去拿外套，“我跟你说，我可就指望你给我出谋划策了。怎么说你也把灿灿追到手了，给我支支招不算难事吧？”

“去吧，我知道你心里没我。”

洪河朝他挥挥手，再见来不及告别。

 

 

 

北斗杯过后，围达GC和建投队各自回归正轨，训练都没落下。时光掰着指头算了算，也有几天没见到俞亮了。

所以下出租车的时候他看见站在桩子下面等着的那个人，心里难免痒痒的，没忍住扑上去来了个抱抱。俞亮本来想伸手帮他提包，没想到接了个更重的家伙，被闹得有点心悸。“干嘛突然这样？”

“想你了呗。”时光显然心情很好，弯都不带拐一个的。俞亮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下信息素要沾上了。”

却也没推开。

“对了。”时光却突然想到什么，把脖子凑到俞亮鼻子下面蹭了蹭。“闻一下，闻仔细点。”

这简直就是在仗势欺人耍流氓。俞亮显然哭笑不得，“干什么？”

“你说，什么味的？”

“奶黄包。”

“包子铺的还是超市的？”

“……”俞亮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

时光一咧嘴，乐了。“我就说是洪河那家伙脑子不正常。走吧，进去啦。”

 

俞妈妈是位热情好客且善良大方的女性。

曾经在他和俞亮在他们家集训同居的时候，时光非常钟情于她的一手好厨艺，尤其是红烧排骨。并且和蔼可亲的俞妈妈尽管知道自己亲儿子有多么的独立自主，还是记挂着另一个小家伙也在自家屋檐下，在那段时间经常来探望他们，关心日常起居。

所以时光自认为，目前为止，自己至少是个招人待见的、他们家公子的好朋友。

结果今天他和俞亮进门，发现正门下挂着两串假的红鞭炮，俞家妈妈站在大门口笑意盈盈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等着他们的时候，内心是惊悚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土黄羽绒服。

“……我和你妈妈应该不是第一次见？”

“废话。”

“我是你们家这么重要的客人？”

其实俞亮也吓了一跳，他迟疑道：“可能我妈妈这次太高兴了，所以隆重一点。”

“噢。”

时光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笑着说阿姨好，为了迎合所谓的隆重还特地鞠了个小躬。俞妈妈连忙下台阶来揽孩子，“哎呀，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进来快进来。”

所以到底是应该客气一些还是随意一些？时光下意识就要去看俞亮，谁知道俞公子也有点找不着北的样子，一脸惊疑地换鞋进了门。

 

晚饭还没做好，俞妈妈出来接了他们一面便回厨房忙去了。俞晓阳俞老师难得没有在书房，早早出来坐在餐桌主位面色淡然看报纸，见了他们便放下来。时光规规矩矩点头行礼，脸上挂着个局促但真诚的笑容，沉稳的长辈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要拉着他们训话的意思。

两个有点不知所措的小辈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主人的俞亮也有些束手束脚。

面前放了一只果盘，摆放极为讲究，一圈砂糖橘一圈车厘子，居然还有切花刀的火龙果。他们两个盯着这只果盘，坐如针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时光忍不住问，“你们家每次办庆功宴，都这么隆重？”

“还好吧。”

“那你从小到大拿了这么多奖，俞伯伯更多，都这么精心准备？那每次得世界冠军回来的时候那该多大排场，十里红毯？”

俞亮噎了一下，“可能北斗杯冠军对我来说确实是第一个最大的奖项。”

时光点点头，“那倒是。”

这么一说，面前的果盘似乎也敢动了。他拾了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又开始剥橘子，发现俞亮只是坐着不动，便把剥好的塞进他手心。

俞亮把那只橘黄的圆滚滚掰开来又还给他一半。“我倒也第一次觉得家里人这么在意。”

“哎，这就有点刻意了啊。”时光凑过来小声道，“哪家孩子不是捧在掌心里的？虽然由我来这么说不太好，但自己家里，儿子比俞伯伯排场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嘛。”

俞亮看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笑了笑。“其实这会儿我父亲没有找我们去书房聊棋，我也挺意外的。”

时光不以为然。“总要休息休息。”

“可能父亲退役之后就没那么严苛了。”

俞亮盯着他半天，忍不住抢过他手里第四个橘子。“你别吃这么多，待会儿吃不下饭。”

“没事，你妈妈做的排骨我保底两碗饭。”时光举起三指，“我发誓。”

“那上火了怎么办？”

“哎呀你怎么……”

正说着，方绪也从门口进来了。俞妈妈这次倒是没刻意出来迎接，只是正好端菜的时候瞧见他。方绪先问候一声，边脱外套边朝客厅两人走过来。

两人刚要起身，方绪跟他俩也从不摆架子，直接一把按住。“我本来说今儿个主角也不是我，我就不来了。”

“这不成吧，您得帮了我们多少忙，也辛苦了这么久了。”时光话语诚恳。“没有您我们也走不到现在这步。”

方绪听了眉开眼笑，“你小子这话听得舒心啊，不枉费我废了那么大劲儿。等下得跟你们喝一个！”他重重拍了拍俞亮。“是吧！”

这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俞亮被他拍得身子都歪了，点了点头。

 

很快晚餐备好，众人上桌，俞晓阳把那份报纸放下了。

一桌五个人，俞晓阳坐在主位，时光和俞亮坐在一侧，面前是笑靥如花的俞妈妈。她给时光先夹了一块酿辣椒，亲热道：“多吃点，感觉比上次见你的时候要瘦啦。”

“谢谢阿姨。”时光捧着碗接下来。

俞妈妈满面灿烂，“不过上次我就想过，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可能情况会不一样。”

“不会不会，就稍微算长进了那么点儿吧。”

时光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去扒饭。

“……？”

他看了看碗，扭头去看俞亮的，后者正巧对上他视线。两人在对方脸上都看到了茫然。

俞妈妈正巧去和方绪说什么话，时光趁机悄悄问。“你们家庆功宴……吃的红豆饭？”

碗里红白交错，他着实没吃过这个，仔细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是什么寓意又实在没有答案。俞亮迟疑着用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米。“我也是第一次。”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劝慰自己的理由，时光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种虽然他没见过但看起来真的很正式的庆祝。“感觉我得适应一下。”

“我也是。”俞亮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反正不管是什么，你说你吃得下保底两碗的，我看着呢。”

“红豆粗粮占胃啊……”

“哪来的理论？你就耍赖吧。”

“啧。”

两小只咬耳朵讲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桌上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俩。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社会性死亡，当众说小话被抓包的感觉像极了初高中年代。时光戳了戳碗里的饭，余光瞟到俞亮也低下头去吃了一口菜，顿时觉得有人作伴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然而几个长辈似乎笑的更欢，“你俩说啥呢？”

“没什么，夸阿姨您做的菜好吃！”时光反应迅速。

果然父母辈的最爱听这种话。“没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吃呀。”

“好的好的。”

 

本就是北斗杯结束不久设的家常饭局，一桌人不算陌生，说得更多的无非是在韩国期间的事。时光常年跑亲戚，原本就是个嘴甜讨人喜欢的孩子，这会儿倒是丝毫不怯，一路从下飞机讲到总决赛不带停的。

那边俞爸爸安静吃饭，偶尔给俞母夹一筷子，似乎今天不是他主持场面。时光看在眼里暗自感慨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自己碗里的也不少。

他把碗里的虾挑出来放到边上的碟子里，准备一会儿再剥。

“那你分化那几天，是不是很危险呀？”俞妈妈担心问，“后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我很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他和俞亮共处一室那么多天互相作陪的事讲出来，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实质上的行动，甚至连关系都没定呢……

这么一想，他觉得洪河说得还真有道理。

方绪在边上听他们讲话，边吃边笑了一声，除了俞亮没人发现。俞亮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故作神秘摆摆手。

“师母，他俩关系好得很，我处理不来的危机自有人去解决，啥事也没耽误，还把奖杯捧回来了。”

他暧昧地用筷子尖点了点两个人，俩小孩又开始红着脸闷头扒饭。时光正要去剥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剥好的虾仁放在碟子里。

他心底一甜，朝旁边瞄过去，后者一瞥，“又怎么？”

时光刚要开口，被俞母不小心打断了。她有些含蓄道，“既然比赛也圆满结束了，那你们有商讨过吗？这么重要的事什么时候……？”

“啊，有的。”时光以为是在说北斗杯的表彰会，很快应道，“绪哥说一般会挑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也有重要来宾要到场之类的，所以还要过段时间。”

“好的好的。”俞母笑得合不拢嘴，“那也就是很快啦？哎呀行动力真强……”

时光抽了一下眉毛。

这句话成了他当天最疑惑的问题。事后从俞亮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纠结。

“俞伯伯的颁奖典礼一般会拖很长时间吗？”

“这得看是什么比赛。”俞亮显然也很疑惑，“应该还好吧。”

他习惯性又想问那是为什么呢，什么叫“行动力很强”？手机却突然响了，是时光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

 

彼时他们正站在街口，俞亮刚帮他叫来一辆出租车，礼貌性回避了他们的对话，回过头却发现时光已经合上手机，尴尬地望着他。

“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家吃个饭呗。”

 

 

“所以他怎么回答的？”

“我们约了下周三，等最近事情结束，周一要和他一起去北京接受表彰采访，周二回来，然后正好就……”

“哦，挺好的。”洪河其实并不太想知道这么多，“那你怎么打算？”

“什么我怎么打算……这最近哪有空想啊！”时光抓抓头发，“我都不知道我妈打哪儿来听说的消息，怎么突然就要请俞亮来家里了？！”

洪河幸灾乐祸，“到你家拿个相册往那儿一杵，见识一下小时候的你，哎家长最爱干这事儿，开裆裤时期都要被扒得一干二净喽。”

“重点不是这个。”时光沮丧道，“重点是他们家对这些很熟练了，可我们家从来没搞过，谁知道我妈突然哪根筋搭错了？”

洪河拍拍他。“这不得从现在开始嘛，我们时长老以后也得是奖杯排排坐的主，可不得习惯习惯。”

“……反正我有点紧张，不是，是紧张死了！”

“按我说，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哈。”洪河问，“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

他第无数次痛骂洪河的不负责任，说好的帮他支招，怎么除了问他情况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想，就啥可靠建议都憋不出来？

一想到这事儿，时光就觉得前所未有的纠结，可能连参加比赛都没这么头疼过。再加上很快纠结的对象要来家里了，他急得更是火烧眉毛，直到周一到了机场还在攀着行李箱在脑内疯狂演算应急方案，紧张得在数九隆冬天里直冒汗。

结果俞亮在飞机场见了他第一面，问的是，“去你们家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他连围巾都没带，感觉比时光还热了一个季节。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没去过我家啊？”

“那会儿问了下阿姨就走了，门都没进过啊。”

时光想了想，确实，黑历史不堪回首。他们坐在头等舱座椅上侧着身子面对面，郑重得像在开LG杯预选。

“照理说是不是庆功宴都该按你们家那个排场来？”

“这事儿你怎么问我？”俞亮反问，“每家都不一样，又是家宴，正式或者家常都有可能，我还想问你们家会不会请一些亲戚朋友之类的。”

“……不会吧，我家不太大的，请不下那么多人吧。”时光更紧张了，“你等一下我问问我妈。”

说着就要掏手机。俞亮一把按住他，“白痴这是在飞机上！”

“……哦。”

这动静瞧着隔壁方绪和白川快用疑惑的眼神把他俩的座椅戳穿了。时光瘫在椅子上，“我都不知道会是这么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慌啊？”俞亮被他这么一摧残反倒缓下来了。“上次你要来我家，我们都没有想这么多。”

这话一提，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脑内细胞快死绝了的时光眼神放空。

“那不如，也就这样，来我家吧。”

 

 

周三下午四点，俞亮比准时提早了五分钟出现在时光家小区门口。

时光比他早了十分钟在楼下等他。两人面面相觑。

“你带这么一大篮子樱桃干啥？”

“那不是第一次来做客吗。”

到这一步，他才突然觉得俞亮九段平时那种举手投足间的稳重感丢了一大半，有点像和他一样二十都没到的孩子了。尽管私底下拌嘴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觉得俞亮很成熟，但每次大局当前，这人总要显得风度翩翩的。

他突然想，平时偶有紧张的时候可能也是在硬抗而已，于是突然笑出声来。

俞亮无奈地看着他，倒也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舒缓了那么一点。“至少你妈妈应该不会在大门口等着接我们吧。”

“不会的不会的。”

结果上了楼，家里大门开着。时妈妈没在大门口等着，在门内二十公分的位置等着。

“……”

“俞亮来啦。”

她笑着点点头，俞亮也拘谨地鞠了一躬，时光看在眼里只觉得毛骨悚然。“妈你菜已经弄好了吗？”

“还没呀，你这孩子急啥？”时妈妈打了他一掌，“把人家带到屋里玩儿去，再等一个小时出来吃饭。”

“哎，得嘞。”时光觉得正中下怀，连忙把人推进房里。

 

他们在屋里坐了好些时候，时光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有厨房传来的炒菜的声音，敲门声却是再也没响过。他放心地对俞亮打包票，“没人了，就我们仨。”

俞亮点点头，倒也没多放松下来。“阿姨一个人忙会不会很辛苦？”

“哎呀，你就别掺和了，去了她还要嫌我们碍事呢。”

时光拉着他开始打谱，两个人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棋桌边。时光手上动作迅速，脑子里却还想着别的事。

 

他说不上这是否是个好的告白时机。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俞亮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Omega分化后还没在这里住过，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只来自于时光。

他们之间已经太过熟稔，也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很多时候即使互不说话，也有一种宁静平和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时光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抬头却看见俞亮正看着那只高高的书柜。

“你小时候喜欢四驱车？”

“是啊。”时光便也忘了想说什么，随口道，“那时候和你下棋，还想着拿了奖金就去买车。”

他笑了笑，“总感觉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俞亮摇摇头，“我倒没觉得。”

对俞亮来说，往事总是历历在目，就像那只八年后依旧在跳时的电子表。他看着书柜，时光看着他。黄昏的光线从窗户外照进来，映得俞亮的脸说不出的好看。

“发生了很多事。”

时光突然说，“小时候的我不像你，从小目标挺明确的。我那时候甚至觉得，可能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家伙会平平凡凡过完一生。”

俞亮转过头。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时光又自顾自重复了一遍，“有个人把我带进了围棋的世界，改变了一切，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他看了俞亮一眼，停了下来。俞亮也没有说话，没有追问那是谁。

于是时光笑了。

“可能也不能这么说吧，改变了我的人生的还有一个人，现在坐在我对面。”

他觉得脸有点烫，捏了一只黑棋落在棋盘上。“我可以很确定地说，没有你我也走不到今天。”

俞亮看着棋盘，把另一只棋篓接过来。“很高兴你这么坦诚。”

时光笑骂，“能要点脸吗？”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俞亮落了一子，良久说道。“我也一样。”

 

他们默默地摆完那盘棋，直到妈妈来敲门之前，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时光后知后觉又错过了机会，懊恼地垂了垂脑袋。时妈妈瞥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问，“刚才你们在房里说什么呢？”

时光顿时莫名警觉。“没说啥啊，怎么了？”

“哦。”

三个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坐下了。时光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他妈妈似乎并不像俞母那样……对这种所谓庆功宴非常熟练，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正在想憋个什么话题，俞亮先开了头。

“谢谢阿姨今天邀请我过来。”

“啊。”时妈妈摇摇头，“是我听说你们先在家里办了庆功宴，才想着邀请你的。”

俞亮笑着说，“那只是普通的一顿饭，也没什么特别的。”

时光暗自腹诽，胡诌。然而场面似乎没有他插得上话的地方。

“可我先前什么也没想到，你们刚回来的时候也没准备，实在是不好意思。”

“真的不会。”

“而且，我家小光在那边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她微笑道，“以后可能也没那么懂事，还得请你多多包涵。”

“……？”

时光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感觉这话哪里有点奇怪。俞亮显然也愣了一下，然而良好的教养让他迅速反应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道：“没有的事。”

他在桌子底下翻过时光掌心，画了一个比时光脑子里还大的问号。

无论怎么样，饭还得接着往下吃。

时妈妈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和俞母一样先给人家夹了一大块鸡翅，没顾得上自己亲儿子。

“我们家时光，从小到大这毛孩子性格没以为会分化成Omega,一直都是当Beta在养。”她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在韩国突然分化，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家里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是你们方领队告诉我，你陪着小光熬过来的。”

 

时光脑子里爆了一座火山。

他现在就想冲到伟大的方绪面前造反揪着他领子摇，“到底和我妈说了什么！”

他不敢看俞亮，他能感觉到身边坐着的人已经僵硬成火山地下的活化石了。

 

时妈妈很显然也装备着时光自说自话的技能。

“一开始时光去你们家的时候，我也没有多想，只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生活在一起哪怕一点点时间，应该也能多少纠正一下他那身臭毛病。”她感叹道，“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到挑日子的时候了。”

 

时光梗着脖子做最后的挣扎。

“妈妈，颁奖典礼周一就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

时妈妈疑惑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在说你们结婚的日子。”

 

 

好家伙。

他终于知道那天俞亮家为什么这么隆重地邀请他了。此时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冲到方绪的酒吧去揪领子这件事。

他俩以为这是庆功宴，感情这是不明不白在见家长。他扭头去看俞亮，俞亮依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很认真在听，只有他能感觉到对方眼神已经涣散了。

时光当机立断，“妈，这事还没谱呢，我们都还没商量过，你别给我们压力啊。”

“啊？”时妈妈也吓了一跳，“我不是想逼你们呀。”

“我知道我知道。”他拉着俞亮站起来，“绪哥刚来电话找我们有点急事，我先和他走了，不好意思啊妈晚上我回来跟你说！”

“哎……”俞亮觉得不妥，无奈被拉着一起推出了门外。时妈妈焦急追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拉着人跑，别等会儿摔着了！”

时光头也不回。“知道了！我会对他好的！”

 

这一场是马前失蹄，落荒而逃。

时光拉着身后的人满小区乱跑，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往哪里拐，脸上的温度一直没降下来。

“……你妈妈会不会误会我们俩不想和她说话。”

他们一路跑到小区旁边的公园，活像身后尾巴着了火。时光劈头盖脸先甩锅，“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没早意识到啊！”

俞亮莫名理亏。“……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绪哥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那张包子脸越涨越红，“不会还有人误会了吧？！”

另一个绯闻主人公努力思考，“至少我们家没跟我说过……”

 

他们想起了那场诡异的饭局，不约而同沉默了。

 

“这麻烦可大了去了。”时光喃喃道。“之前在你家，他们也是这个意思？我说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俞亮也有点尴尬，“晚点我回去跟我妈妈解释……”

“不用不用。”时光摆摆手，“指不定阿姨会难过呢，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啊？”

俞亮呆呆地看着他。

“……啊。”

时光呆呆地闭上了嘴。

 

“所以你就、就、就这么说了？！”

洪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算表白了？”

时光捂住脸。“不是啊我真的只是没有想很多啊啊啊就说漏嘴了！”

“你管这叫说漏嘴啊我的时长老？！”洪河一拍大腿，“你能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不？！”

“就是……”

“就是？”

“他妈妈以为我们确定关系了但其实没有，我说得好像我们确定关系了但其实也没有。我没表白，他也没表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我也整不明白……”

洪河在电话那头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绝，真绝。”

时光哭丧着脸，“所以现在怎么办？”

“你俩在哪呢？”

“在我家附近的公园河边，俞亮不在，他买喝的去了。”

“嗬，那不是挺好的！你准备好了？”

时光懵懵的，“啥呀？”

“天时地利人和啊！还不准备告白吗？”洪河兴致勃勃鼓励道，“冲啊时长老，我支持你！”

 

 

他们急匆匆溜出来，时光只带了只手机，俞亮只带了兜里一点钱。时光挂掉电话，那头俞亮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隔着夜色，那个人驼色的风衣轮廓显得很柔和。他站在原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刚才的惊慌失措突然就不见了，满心觉得今晚的风也不是很凉。

俞亮走到他面前，没问之前在和谁打电话，只说，“没有其他的了，你试试会不会很苦。”

时光接过来，捂在手心里。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天气明朗，星星也多。他们所在的公园里有一片人工湖，湖心亮着彩虹灯，估计是见今晚天气不错，开了表演用的射灯，即将有场音乐喷泉。

湖岸的另一边有座看台，此时看过去有些聚集的人群，这头一岸光线却不太充足，绿化带一排低矮的地灯很暗，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漫无目的地走。

他突然说，“我刚和洪河在说话，聊了一下你。”

俞亮顿了一下。“我没有问你啊。”

“我知道。”他咽了一下口水，“但我就是想跟你说，不想瞒着你。”

 

俞亮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他。时光眨眨眼没有回避。

这样的氛围下，无言的默契又开始提前预告未来。

 

“你想好了吗？”

时光点点头。

“我以为你会想要先去解决你的事情，才会告诉我答案。”

“什么事情？”

“……怎么又是你问我？”俞亮斟酌道，“就是你不肯告诉我，但你很在意的事。”

“啊，那个吗。”他挠挠头，“你是不是一直比我还要在意？”

“之前一段时间会有，后来想开了。”俞亮说，“你有你的理由和选择，我不该逼你。”

时光撇撇嘴。“我记得那时候你表情明明很凶，一副我不讲清楚你就要当场掐死我的感觉。”

俞亮无奈，“哪有那么严重？”

“就有。”

被强行指责的人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可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也可能是在想怎么瞒过我。”

他说得很直接，也很温柔。“我可能期待着某一天知道真相，那意味着……”他叹了口气。“但相比之下，我更不希望那成为你一辈子过不去的心结，尽管我什么也不知道。”

俞亮笑了笑，“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这么说。”

时光看着他，掷地有声。

“你有的。”

 

人工湖那一头，音乐前奏响起来了。有欢呼声隐隐约约传过来，第一束光线直冲云霄。

 

“我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真相告诉你。我是在犹豫，怎么样可以顺利地把……喜欢，这个词讲出来。”

这个词像一块松子糖，咽下去以后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们打打闹闹这么多年，默契也有了，也都知道对方怎么想。我心里认为需要一个仪式感，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有点滑稽。”他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觉得。”

“可能有吧。”俞亮说，“所以我把这个独一无二的机会交给你了。”

“……哦，原来你是这个心思。”

两人相视一笑。

“但在这之前，我总觉得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比如很多个谢谢，说谢谢又觉得，太陌生了。比如那件事，可也没法说。所以拖拖拉拉到头来等了这么久。”

 

时光踢了踢地面并不存在的石子。

 

“有一天晚上我去占卜，我说，如果上天觉得我应该告诉你，那么就显显灵给我个准话，我就把一切都对你说。”

俞亮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神仙没来。”

时光理直气壮，并不意外地看见俞亮笑了。“到底是西方占卜还是东方玄学？”

“哎呀都一样。”他挠挠脸，“反正，我还是没有打算告诉你。”

俞亮很平静。“嗯。”

“但我有另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嗯，我听着。”

 

“我后来想想，我那么难过的原因可能是，我总是在纠结一个人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很在意这一点，所以当时想，他不遵守诺言，我就一辈子站在原地赌气死磕。”

 

他的眼神好像很遥远，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茫茫的夜色里那是最亮的一盏灯。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明白，他一定也不想的。他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做了更多为我着想的事，已经通过行动告诉我了。那些比单纯的一句话要重要得多。”

“相比之下我还在纠结一句话算不算数，真的很小家子气。”

他抿了抿唇瓣。

“想到这个，我就能看见别的事情了。”

“承诺这种东西，是需要行动去表达的。这是你教会我的事。”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俞亮站在他面前。

“那如果换一个人对你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你还会相信吗？”

时光笑了。“信啊，为什么不信？”

“这种话，我又不是傻子。我能分辨得出是在骗我还是真心的。”

“而且我不能，永远在原地光听着别人对我说这种话，等人来找我。我得努努力，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一事无成，也得表个态。至少我得告诉他，我也很想见到你。”

“因为有个人说，他不想和我分开。”

 

 

湖面上外围的水柱升起来，七彩的光晕一层层扩散。

没有人说得上来那是哪首曲子，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辉煌的水柱，看着它划破夜色，淅淅沥沥落下斑斓的水珠。

 

俞亮也笑起来。

“咖啡凉了没有，要不要再买一杯？”

“不要了。”时光吐吐舌头，“好难喝。”

“明明已经加了最多奶了。”

“那也还是难喝。”他上前拉起面前人的手。“还是回去喝饮料算了。”

走了两步，身后的人没反应，俞亮站在原地不肯动。

“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你很嚣张是不是？”

“是啊。”

时光停下来回过头，谁都没松开手。

“这样吧。”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

“我先拍板定论了。”

 

他上前扶着对方的胳膊，在薄薄的唇瓣上亲了一口。

然后退了一步。

 

“行吗？”

俞亮想了想，“行吧。”

 

他向他靠近，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完。

很感谢很多人说喜欢这个清水ABO系列！

但其实写这个设定，一是想把那个年代来自性别的阻力削弱，二是这种设定确实有一些化学反应很好玩。写着写着不由自主加了很多自己对这个CP感情的理解，感谢朋友们包涵。

到此也算给儿子们画了个句号，是真的完结啦！

后面剩一个彩蛋番外预计过两天发！